是一刀杀了这秀才,但对方却分明已照自己的要求跪下认错,当着茶馆里这么多人的面,自己又怎好出尔反尔?
那胖大和尚见他犹豫不决,当即又喝道:“你这汉子,却还想如何?”那刀疤脸男子这才醒悟过来,当即缓缓问道:“‘杀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师可是来自凌云寺的杀生佛?”胖大和尚冷哼一声,说道:“既然知道‘杀生佛’的名号,你今天便算是卖给老衲一个面子,不算丢人!”
那刀疤男子神色一凛,连忙收刀还鞘,向那胖大和尚施了个礼,重新坐回长凳上。两人这一番对话听得谢贻香莫名其妙,幸好旁边桌上的郝老汉正在向旁人解释,说道:“‘佛凌云山上凌云僧,一念杀生不成佛’,话说在这成都府以北的嘉州府凌云山上,有一座凌云寺,由于山壁上凿有一座唐时的大佛,通体连山,高达二十多丈,镇压在青衣江、大渡河和岷江三江的交汇之处,所以这凌云寺也被称作‘大佛寺’。而寺里的这些大师们虽然也信佛参禅,参的却是济世渡人的‘杀生禅’,信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而这所谓的‘杀生禅’,其实来源于佛家的因果轮回之说,乃是要在‘恶果’发生之前,以‘杀生’为手段,彻底消灭‘恶因’。通俗来说,便是凌云山上的这些大师们一旦认定谁是恶人,又或者这人有可能作恶,立时便要出手取他性命。至于这当中所生出的罪孽,则由他们一已承担,不惜因此身入地狱,所以又被世人称之为‘杀生佛’。”
郝老汉的这番解释直听得谢贻香咋舌不已,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杀生佛”的名号,原来蜀中四绝里的“凌云僧”,竟然是这般来头,其举止行为,当真有些惊世骇俗。她虽然对佛教不甚了解,也不知这当中所谓的善恶因果,究竟应当如何评判,但似这般以杀生为手段的佛禅,到底还是有些极端了;而凡事若是到了极端,那便等同于堕入了魔道。
而今伴随着这个胖大和尚自报家门,杨秀才立刻跪下认错,刀疤脸男子也收刀回鞘,显是众人都对传说中的“凌云僧”极为忌惮,纷纷敬而远之。当下大家开始收拾自己东西,准备各自离开,却有一声张狂的大笑声自谢贻香这一桌响起,就连谢贻香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她连忙定睛一看,原来竟是和自己同行的那个得一子,不知何时已在斗篷中睁开了他那双灰白色的眼睛,一面放声狂笑着,一面冷冷扫视着在场所有的人。
要知道谢贻香是这茶馆里的唯一女子,本就极为引人注目,此刻同桌的得一子忽然无端大笑,顷刻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谢贻香心中暗骂一声,连忙瞪了对面的得一子一眼,低声说道:“你发什么神经?”
那得一子却根本不理会于她,兀自大声笑道:“说起关羽关云长,我这里倒还有个故事!”
听到得一子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在场众人都是莫名其妙。要说今日鉴于关公的事,已然聊得太多了,到后面分明已将话题带到了恒王毕府遇害的这一桩命案之上,而且都已结束谈论准备各自离开了。谁知这个身披白色斗篷的古怪少年,怎么又忽然要来讲关公的故事?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得一子已自顾自地讲诉道:“话说有个戏班到乡里演戏,先是演了一出《窦娥冤》,看得乡民们泪如雨下、心如刀割,于是纷纷要求戏班再演一出。戏班班主只得临时又安排了一出《关公月下斩貂蝉》,由于仓促间没有准备,便叫那演窦娥的花旦换妆演貂蝉。谁知乡民们居然分不清这窦娥和貂蝉本是两出戏剧里的两个角色,戏刚落幕,当场大骂起来,说这么一个苦命的小媳妇,居然好人没好报,被那红脸蛮子给一刀斩了,当真没天理。甚至还冲上台去对那演关公的武生拳打脚踢,骂他丧心病狂,哈哈!哈哈哈!你们说好笑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