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的深夜当中,根本追赶不上贼匪的快马,更不知对方是否还设有其它埋伏。所以眼见贼匪知难而退,众军士也随之松了口大气,哪里还敢穷追不舍。
先竞月也一直没有出手,一来他内力尽失,就算短暂施展出轻功,长途跋涉也未必能追赶上对方的快马;二来今夜这十几骑贼匪的来意,其实便是绿林里常见的“踩盘子”,先派出小队人马摸清敌情。既然这十几骑贼匪已经知道己方是玉门关驻军,放他们回去通禀,也好叫贼匪主力打消来犯的念头。
当下众人略一合计,既然已经出现了贼匪的踪迹,为避免夜长梦多,还是得尽快赶路,于是连夜召集军士和百姓继续往嘉峪关前行。路上周师爷落到队伍后面,和先竞月商量贼匪之事,先竞月便问道:“能否通知那两千剿匪军队,要他们一路护送?”周师爷回答道:“先统办不必担心,方才我已派出军士,通知剿匪军队的赵徐二位将军领兵前来护送。但是陆将军曾对他们下了严令,叫他们无论如何不可踏入嘉峪关百里之内,以免龚百胜起疑。所以此去嘉峪关的最后一段路程,若是有贼匪设伏其间,恐怕便只能打一场硬仗了。”
先竞月沉默不语,此行就算只是他孤身一人,几百个贼匪也还不至于放在眼里,更何况还有周师爷的两百军士。可队伍分明还有五六十个弱不禁风的百姓,若是贼匪大队来袭,少不得伤亡惨重。他又忍不住问道:“可否提前通知龚百胜,叫嘉峪关的军士出来迎接?”
话一出口,他立刻否定了自己这一念头。自从玉门关生出变故以来,嘉峪关龚百胜的这一连串举止,分明是要公报私仇,置陆将军和玉门关的驻军于死地,甚至大胆猜想,这龚百胜还有可能本就与神火教勾结,共同谋划了玉门关这场劫难。更何况此时的嘉峪关早已封闭,奉行“只出不进”的原则,龚百胜是否肯放众人入关,是否肯资助粮草和药材,这些都还是未知之数,眼下又怎么可能派军士出来迎接?
周师爷说道:“我们倒也不必太过悲观,先前派往嘉峪关运回秋季粮饷的两百名军士,也曾平安抵达嘉峪关,是在运粮归来的途中才遭到袭击,被贼匪劫走了所有粮草。可见贼匪的用意只是劫粮,从而切断玉门关的一切补给,但愿这回也是如此。至于今夜那十几骑贼匪,多半只是投石问路,贼匪的大队人马还是想等我们先去嘉峪关讨粮,在我们返回玉门关的路上动手。到时候队伍里没了百姓的拖累,凭先统办的本事,我们大可放手一搏。”
说完这番话,周师爷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又说道:“其实玉门关这一连串变故,对方的意图再是明显不过,显然是要我军退出玉门关。要知道本朝以嘉峪关为疆界,嘉峪关外都属于别失八里的地界,当中也包括玉门关在内,试问我军驻扎在他国疆土,拼死守卫着荒漠里的一道城墙,说到底又有什么意义?但陆将军为了兑现自己和泰王许下的承诺,保住那所谓的‘西北三道防线’,竟是宁死也不肯撤军。而我等跟随将军多年,多次苦谏无果,最后也只能尽忠职守;真走到那一步,陪他一同踏上黄泉路便是。”
听到周师爷这话,先竞月不禁暗叹一声,想不到似他这么一个军中幕僚,骨子里倒是有几分血性,之前倒有些小瞧了这个周师爷。两人一边说话,一边随队伍继续东行,不料还没走出多远,队伍中间便生出一场骚乱,继而原地停了下来。先竞月和周师爷正待上前询问,只见那李刘氏已飞奔到队伍后面,一脸惊恐地说道:“百姓里有人咳嗽,多半……多半也是感染上了瘟疫,直到此刻才发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