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来,高声大骂嘉峪关的驻军,更有不少军士挺身而上,奋力去推城墙上那紧闭的城门;而城头的军士却没了动静,也不再像之前一样放箭示警。过了片刻,便有三个吊斗从城墙上缓缓垂落下来,待到离得近了,才看清每个吊斗里都是十来张大饼和一罐清水。
城墙下面的军士和百姓见状,都是微微一怔,相继停下手中的动作,然后同时醒悟过来,一拥而上去抢吊斗里的大饼和清水。争抢中一个吊斗当场翻到,里面的大饼尽数洒落在地,正好落在周师爷留下的血泊里,众人也不嫌脏,捡起来便往嘴里塞。
先竞月悲愤不已,见到眼前这一幕更是怒由心生,当即解下背后的偃月刀,径直上前抓住系在吊斗上的绳子,借力往城头攀爬而去。谁知他才爬到丈许高低,只觉手中一空,整个人顿时落了下来,却是城墙上的守城军士及时割断了绳索。随后便有军士的声音从城头传来,喝道:“你们到底吃还是不吃?若是再有人敢攀爬绳索,便没东西吃了!”
要知道此刻在场的军士和百姓合计还有一百来人,都已饿得头晕眼花,吊斗里这三十来张大饼哪里够分?听到这话,众人顿时向先竞月投来怒目,叫他别再惹是生非,就连那王参将也劝道:“全靠周师爷舍生成仁,以命相谏,才能触动嘉峪关的驻军,给我们送来了这些口粮。先统办若是惹恼了他们,岂不是辜负周师爷的一片苦心?”
先竞月沉默不言,满腔怒火随之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则是凄凉与无奈,只得将周师爷的尸体挪到一旁,朝他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而城墙上的守城军士倒也说话算话,不久后又垂下几个吊斗,里面依然是清水和大饼。这回李刘氏终于挤进了人群,好不容易抢到一张大饼,连忙拿过来让先竞月先吃。
眼见大饼上隐隐沾染着几点血迹,先竞月只觉悲从中来,哪里吃得下去?李刘氏见他不吃,自己也不肯吃,开口劝道:“死者已矣,还请大人节哀。周师爷既然不在了,这些军士和百姓往后还要靠大人照料,你若是不吃东西……”话刚说到这里,她忽觉胸中沉闷,差点喘不上气,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
一时间先竞月和李刘氏两人的脸色都是微微一变,显而易见,就连李刘氏也感染上了瘟疫,却不知是因为这一路照看那些瘟疫病人还是早在玉门关里便已感染。先竞月忍不住问道:“你……你……”话到嘴边,又不知应当如何开口。
李刘氏眼眶一热,手中那张大饼不禁掉落在地,凄然说道:“卑职不过是贱命一条,即便是要死在这里,也是命中注定,算不了什么。只是……咳咳……只是卑职对不住大人,要是早知道自己也染上了这该死的瘟疫,那夜说什么也不会惊扰大人歇息,恐怕……恐怕……”
她并未将话说完,先竞月已明白了她的意思。既然李刘氏身上也有瘟疫,那么在击退贼匪的当夜,李刘氏曾和自己有过一番贴身亲热,十有八九也将自己给感染了。
话说先竞月当年拜入刀王门下学艺时,师父便曾多次告诫,说习武之人闯荡江湖,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到头来没几个人能够善终。所以对先竞月而言,早已将生死看得淡了,正如李刘氏说的,倘若自己注定要死在玉门关这场瘟疫之中,那也是命数使然,怨不得旁人。他怕李刘氏心中愧疚,连忙转开头去,望着嘉峪关城墙下的这些军士和百姓,淡淡地说道:“与你无关。只是照此看来,嘉峪关的驻军不肯让我们入关,倒也是明智之举。我们这些从玉门关回来的人,恐怕一个都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