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得一子这一开口,沉睡中的谢贻香当场惊醒,但听“刷”的一声清响,腰间乱离自行离鞘飞出,显是危险临近,以至神兵示警。城墙上四下布防的兵将也纷纷惊醒戒备,就连一旁的宁丞相也是“哎哟”一声,揉着睡眼四下张望。
借着东面初生的旭日光辉,众人情不自禁地举目往东北方向眺望,只见浩浩荡荡的长江之上,密密麻麻的巨舰逆流前行,朝着金陵城方向破浪而来;粗略一数,竟有上百艘之多,正是谢贻香当年在洞庭湖上见过的、江望才麾下曾无息设计的“飞虎神舰”。
话说当日“太湖讲武”上言思道曾大放厥词,说此番有二十万大军连同两百艘“飞虎神舰”直取金陵城,谢贻香还一直以为是他夸大其词。谁知此刻目之所见,便已有上百艘之多,约莫是四五艘并排而行,在长江上摆出数里长的阵势。由此可见言思道竟是所言非虚,无论是他还是拥立的恒王,此番偷袭金陵之举可谓下足血本,乃是精锐尽出,誓要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
然而对本朝而言,无论开创前后,水战始终是最为薄弱的一环,否则当年鄱阳湖一役大破李九四水军,也不必赞颂至今。而今眼见叛军舰队这般声势,每一艘“飞虎神舰”之雄伟巨大,竟是城墙上一众兵将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难免有些惊惶失措,渐渐开始低声议论。却听得一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平静地吟诵道:“……洪荒有道,德分天地。六甲九章,天圆地方。四时五行,青赤白黄。太乙为师,日月为光。禹步治道,蚩尤避兵。青龙夹毂,白虎扶衡。荧惑前引,辟除不祥。北斗诛罚,除去凶殃。五神导我,周游八方。当我者死,逆我者亡。左社右稷,寇贼伏匿。见者有喜,留者有福。万神护我,永除盗贼……”
众军士顺着声音望去,才发现这位高深莫测的小道长,此时已来到城墙上昨夜新搭建的道坛正中,盘膝稳坐于八卦图案中的阴阳双鱼,双手在膝前结印,兀自闭目吟诵。四下众人虽听不太懂得一子念诵的咒语,但类似“左社右稷,寇贼伏匿”和“万神护我,永除盗贼”等词句倒是明白,再加上得一子平静的声音中似乎有种摄人心魂的力量,伴随着他的吟诵声入耳,众人原本惊惶的心情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平和下来,相互低声议论道:“据说这位仙尊乃是鬼谷传人,法术道行不在当年的青田先生之下,这次有他相助,定会让叛军灰飞烟灭!”
再看东面长江上延绵数里的上百艘“飞虎神舰”,此时已逆流西行到金陵城对岸的鹂岛附近,却突然分做两队,一队沿长江继续前进,往“外城”栅栏门与外金川门之间的两处水关而来,也便是重军驻守的“内城”仪凤门和钟阜门之间的这段城墙;而另一队则将船头调转北方,往长江的支流夹江方向而去。
要知道整个长江一路往西流至金陵城时,先是往东北方向改道,然后才取道东南方向,从而在金陵城北面环绕出一个半圆。正因如此,上游冲刷下的泥沙日积月累,便在金陵城对岸堆积出一个方圆十余里的岛屿,是为“鹂岛”;环绕鹂岛北面的长江支流,则为“夹江”。眼见叛军舰队兵分两路,竟有半数取道环绕鹂道的夹江而去,谢贻香顿时醒悟过来,暗道:“不好!叛军这是要在对岸的鹂岛上扎营,从而与金陵城隔江相对,以便做持久之战!”
对于这一变故,道坛中的得一子却全无反应,依旧双目禁闭,低声吟诵着拗口的咒语,仿佛叛军接下来的每一步计划,都已在他的掌控之中。那宁丞相眼看敌军出现,急得团团乱转,两只眼睛便没离开过道坛当中的得一子,却又不敢开口发问。一旁的禁军统领池中岳怕他影响士气,急忙上前安抚,说道:“丞相莫要惊惶,道长既已有了对策,我们听他吩咐便是。”
宁丞相微微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去旁边取过几样物件,谢贻香用余光一瞥,却是计时用的圭表、刻漏等物。待到宁丞相把这些计时用的物件摆放妥当,便听道坛当中传来得一子冷冰冰的声音,吩咐道:“宁慕曹,报时。”宁丞相听他终于开口,顿时心中一定,急忙回复道:“启禀道长,眼下乃是辰初一刻!”
只见得一子也不睁眼,口中淡淡说道:“今日之战,从辰正时分敌军进攻开始,到戌初时分暂退于鹂岛驻营,合计五个半时辰。我方参战诸人,皆已有所安排,务必严格按照时辰行事。若有办事不利者、临阵退缩者,立斩当场,由亲军都尉府监办。”话音落处,便听不远处的城楼上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沉声回答道:“领命!”
谢贻香心中一凛,暗道:“‘金箭追星’何时来的?我竟全然不知,当真无能至极!”转头望去,只见朝阳下的城楼屋顶,隐约可见一名背负长弓的男子身影,正是亲军都尉府的前卫军统办、曾在“太湖讲武”上力挫武当高手的“金箭追星”辛雪恨。
眼见亲军都尉府的人现身,城墙上众军士可谓既喜忧参半,急忙去听得一子的调度。只听道坛当中的得一子缓缓说道:“将城墙上所有的火炮劲弩,统统对准临江的两处水关,待到巳正时分,便可万炮齐鸣、万箭齐发;在此之前,不可擅自发放一箭一炮,更不可私自喧哗,违令者斩!”顿了一顿,他又补充一句,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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