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振,寻思道:“是了,既然小道长早有安排,如今战事方起,如何便要落败了?我可不能泄气!”于是她强忍左肩的剧痛,想要过去询问得一子接下来的安排,却见得一子又在道坛中闭起双眼,自言自语般念道:“皇天忽敕不留停,水部奉行龙神惊。收云散雾四天清,狂风吹散阴不凝。太阳生辉日炁明,唵火轮风轮急摄……”
谢贻香无奈之下,只等在旁静候,将希望寄托于得一子提及的“申初二刻”。幸好没等多久,便听得一子念道:“……天将骑吏,径下云罡。斗转星移,潋灧三光。上应九天,下应九地。雷公霹雳,风云聚会。罩布十方,乾坤定位——急如律令!”伴随着他这个最后这个“令”字出口,一旁的宁丞相也同时开口,高声呼喊道:“申初二刻!”
话音落处,猛听一道刺耳的嘶鸣声冲天响起,却是亲军都尉府的辛统办朝天射出一支响箭,显是得一子早有吩咐,只等宁丞相报出“申初二刻”,便立刻放箭传讯——只因昨日先竞月家中胡老病故,谢贻香临时缺席,这才不知今日一战的详细安排。
伴随着辛统办这支响箭破空,谢贻香忽觉背心一阵清凉,略一辨别,却是刮起了一阵清风,从背后金陵城所在的东南方向而来,径直吹往城外叛军聚集的西北方向。与此同时,“内城”城墙上的左右两端同时传来呐喊声,却是朝中一众武将亲自披挂上阵,自“内城”城墙上的东北、西南方向杀到,各品级武将凑在一起,合计竟有两千多人,尽数加入了此时城墙上的激战。
要知道这些朝中武将皆是沙场出身,无论品级高低,皆是靠一刀一枪的军功上位,多是身经百战的将士,实力绝不在禁军将士之下。有了这两千余名生力军入局,不过片刻光景,便将已经攻上城头的黑甲军士尽数歼灭,从而令正面攻来的叛军尽数退到了云梯之下。紧接着又听车轱辘声响,却是大量城中百姓推着上百辆救火用的水龙车从两边城墙上驶来,紧跟在一众武将的队伍后面抵达,于城墙箭垛前一字列开,面向城外黑压压的叛军当头喷洒,犹如下了一场瓢泼大雨。谢贻香见水龙里喷出的液体粘稠且微微泛黄,再一辨别气味,顿时心中一凛,暗道:“是油?”
四下众军士也不知晓得一子的谋略,看到百姓推来水龙车往下喷洒,难免有些摸不着头脑。众军士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便觉头顶上方的日光一暗,举头望去,却见半空中竟然布满了五颜六色的孔明灯,全是来自身后的金陵城内,凭借当中烛火的热力升到半空,少说也有近千盏之多。每一盏灯非但款式不同,颜色也是各异,倒像是从商家手里征用过来的。此时半空中近千盏孔明灯被突然生出的这阵东南风一吹,顷刻间便以遮天蔽日之势,朝西北方向也便是城外叛军的上方飘去。
眼见这一幕奇景,不单是守城的朝廷一方,就连城外的数万叛军也是瞠目结舌,不知敌方此举究竟意欲何为,后方的好些黑甲军士更是驻足观望。只有极个别叛军反应颇快,出声示警道:“当心!对方先是往下泼油,接着又放出天灯,只怕是要……是要用火攻!”只可惜当先的百余盏孔明灯此时已飘出城墙,飞到叛军头顶正上方,后来的武将队伍里便有人大声下令,喝道:“放箭!落灯!”
一时间众武将当即弓如满月,一通箭雨过处,飞出城墙的百余盏孔明灯立马被射破,在半空中燃烧开来,劈头盖脸地往下方人群里砸落。附近叛军本就挤得水泄不通,当场便有数十人被火团命中,又因身上沾有城墙上水龙车里喷洒的油,铠甲战袍上顿时腾起大片火焰;身旁军士想要上前灭火,却因火遇油越烧越旺,仓促间哪里扑得灭?
随后越来越多的孔明灯不停从金陵城里升起,因风飞出城墙,相继被射破落进叛军队伍;而城墙上的一百多台水龙亦不停歇,源源不断地往下喷油。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城墙下的火势越来越大,继而整片空地上皆是一片火海,烧得上万名黑甲军士满地打滚,再被东南风一吹,火势愈发凶猛,逐渐往西北方向的江边蔓延,逼得其余叛军纷纷往后退却。
伴随着叛军大队人马这一后退,之前攻向两边内外两道城墙夹缝处的两路叛军后援一断,自然也无力为继,或被“驭机营”将士的三眼火铳击毙,或被逼入身后的火海,到头来竟是全军覆没。幸好赶来增援的四十余艘“飞虎神舰”正好抵达江畔,与停泊在岸的五六十艘汇合,急忙招呼退下来的队伍到江边休整,待到城下火势消减再行进攻。
谁知这数万叛军刚一退至江边,还没来得及站稳脚步,陡然间只见天地间红光吞吐,犹如罩落了一片红霞,定睛一看,竟是身后长江上游的江面之上,兀自燃起了大片火焰,一路扑腾着往这边下游方向蔓延;刹那之间,附近的江面也随之燃烧开来,将停泊在江畔的近百艘“飞虎神舰”尽数笼罩其中,吞吐的火焰更是往甲板上而去。
一时间但见浩浩荡荡的长江之上,从长江上游到金陵城西北方向的下游、从江心到叛军舰队此时所在的东南岸,场达数里的半片江面,都已彻底沦为一片火海,就连天空都被映得通红,直吓得城上城下双方军士魂飞魄散。不少人想不明白江面为何会突然起火,还道是有天上神灵下凡施法,急忙跪地叩头,口呼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之名。
对此就连谢贻香也是一脸茫然,兀自愕然当场。试问便在不久之前,己方苦守的这段“内城”城墙眼看便要被叛军攻破,谁知待到得一子一通咒语、宁丞相一次报时、辛统办一支响箭,整个战局便已在顷刻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非但守住了众人所在的这段“内城”城墙,而且还令城外数万叛军溃不成军,甚至是身陷绝境?
至于滚滚东逝的长江为何会自行燃烧,谢贻香仓促间竟无暇思索。此刻她还在寻思突然刮起的东南风、喷油的水龙车和数千盏孔明灯这一连串的变故,又见江上起火将叛军的近百艘“飞虎神舰”吞没其中,恍惚中她突然响起得一子昨日所言,说是要以金陵城为阵、以“火”破敌,莫非便是指眼前这场不可思议的长江大火?
幸好浑身是血的池统领正从城墙箭垛边退回,及时做出了解释,喘息着大笑道:“哈哈哈……工部、礼部连同户部官吏连夜征集,再加上城中富商相助,凑出的两万斤火油菜油……便在方才东南风起时,于数里之外长江上游的长岛附近,尽数倾倒于长江之中,顺着水流漂浮至此,再一举点燃,如此才有了眼前这一幕千古奇观!哈哈哈……水面偏能用火攻——道长神机妙算,果然有昔日诸葛孔明之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