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了个“OK”的手势。
李源凯站到了架在微型潜水艇旁的舷梯边停住了脚步,向成默伸出了手,“那就预祝两位一路顺风,凯旋而归......”
成默和李源凯握了下手,又说了声“谢谢”,顿了一下,他说:“也预祝你们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李源凯又对雅典娜说道:“辛苦您了,雅典娜女士。”
雅典娜淡淡的点了下头,至始至终她对周遭的一切也没有什么好奇之心,就是表情淡漠的跟着成默。
李源凯应该是知道雅典娜的性格了,全然不见怪。
顾非凡拍了拍成默的肩膀,笑着说:“我们这边一定能行,所以你也别拉胯啊!”
成默勉强笑了下说:“不管怎么说,还是安全第一....”他故意没有看白秀秀,意味深长的说,“你千万别逞能就好。”
“对!对!”关博君连忙点头说,“安全才是第一要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艹!”顾非凡没好气的说,“你这什么乌鸦嘴,还没有出发,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了?赶快跟老......”偏头时眼角的余光看到白秀秀就在最后面,他把“子”给咽了回去,“.......老成,道歉......”
“道歉?”关博君蹙着眉头,很苦恼的说,“该怎么道歉?说‘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吗?”
“夕阳红你妹啊!”
“不说这么多了。”成默压抑着想要跟白秀秀告别的心,故作淡然的说,“让我们在南方海域再见.....”
“那就南方海域再见了。”
“再见!成默。记得帮我跟你那位红头发的性感女荷官....”关博君嬉皮笑脸的说,“不对,女秘书问个好。”
成默冷冷的瞪了关博君一眼。
关博君傻笑,挥手说:“再见。”
李源凯也说了“再见”,只有白秀秀一直没有开口。诡异的沉默横亘两个人之间,但除了他们两个之间,没有人能察觉,谁也不会想到新任神将和天榜第一的年轻丈夫之间有不可言说的暧昧情愫。
成默知道事已至此,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他内心沮丧,表面上还是若无其事的示意雅典娜先上去,他刻意的将白秀秀排除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仿佛看不见她,她就在心里不存在。他注视着雅典娜爬上舷梯,轻盈的跃入了微型潜艇。他在粘稠的空气中姿势僵硬的转身,随后抓住了舷梯扶手,轻轻的自言自语的说道:“我走了。”他登上了舷梯,背对着众人,无人能看见他的面容如同冰封的墓碑。
挂在墙壁上警示灯越来越近,他虚着眼睛迎着星辰般的光晕,每向上一级,脚步就越来越沉,像是踩在心上。他觉得眼下的心态幼稚的就像是跟白秀秀置气的孩子,他想自己至少应该心平气和的跟白秀秀好好的道个别,不应该受到情绪的影响。可这舷梯实在是太短了,连思考的机会都不给他就到达了顶端,此时他已经能透过潜艇顶部打开的盖门,看到雅典娜安静的坐在了座位上。
他的双手紧紧握住了舷梯扶手的最高处,俯瞰着天窗般的圆形门洞,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他觉得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比那个死去的人更重要。
“就这样吧!什么也不说也好。”心中叹息了一声,他弯下腰,准备进入潜艇。他感觉到脖子僵硬极了,像是随时准备扭动,他一再警告自己不能回头。这不是一个理性的判断,也不是一个情绪化的判断,就像一个想要自杀的人,站在高楼边缘的挣扎,你告诉自己不能跳,可又有种莫名的力量在召唤你,实际上在你纠结于跳还是不跳的时候,你的心已经跳下去了无数次。
是的,他的心早就回头了无数次,就差踏出去悬空的那个片刻。
无比短暂的片刻。
他不确定是什么阻止他回头,对那个死去的人的嫉妒?对白秀秀的失望?又或者爱欲落空的愤怒?
他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压抑了很久,胸腔里心脏烫的厉害,像是积蓄能量到了临界点的火山。
转念他又想,“你在干什么?你的妻子就在这里,你却想着和另外一个女人一叙衷肠。”他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让自己清醒一点。他加快了速度,双手撑在了门洞的边缘。
“再见”两个字在脑海里快捷如刀锋。
“成默.......”
毫无征兆的,白秀秀的声音响了起来,虚幻的像是神在山谷中的回音。
他的手僵住了,心脏也停跳了一瞬,他故作惊讶的“啊?”了一声,偏着身子看向了站在下面的白秀秀。她穿着笔挺的制服戴着大檐帽,那双魅惑的眼睛躲藏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盘好的长发不知道什么散了下来,随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微风鼓荡着,即便他居高临下看不清楚她的脸庞,却也用想象勾勒出了美,像是完成了一幅旷世的画作。
“你下来,我还有一点事情跟你交代。”白秀秀稍稍仰起头,语气平静的说。
只有成默能感觉到她听似冷静的声音在浑浊的空气中微颤,他攥了攥已经被捂热的扶手,对已经在潜艇里的雅典娜说:“等我一下。”
雅典娜抬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点头。
成默头皮发麻,却还是义无反顾的下了舷梯,就在他下了舷梯的瞬间,白秀秀立刻转身走向了两排潜艇之间宽阔的过道。
“你跟我过来。”
成默轻轻“哦”了一声,在其他人略微有些疑惑的注视中跟在白秀秀的身后向着潜艇库的另一头走了过去。
红色的警示灯还在旋转,他们的影子也在晃动。一步、两步、三步......十步,二十步,三十步,五十步.....直到他已经听不到顾非凡和关博君的说话声,直到他们已经快要走到过道的尽头,他才平复了一下心跳,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小声说:“还有什么事.......”
白秀秀没有等他说完,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扯进了身侧两具潜艇之间的狭窄缝隙,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她双手壁咚在了坚硬的潜艇外壳上。她的制服也坚硬,金属扣子硌着他生疼。她盯着他的眼睛,紧紧的呡着嘴唇,眼神专注极了,像是在确认眼前的他就是他。
成默有些意外,他甚至还没有想好应该用什么样的眼神予以回应,就被动触碰到了白秀秀柔软温热的唇。
也许这一刻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只有彼此的温度是真实的存在。
渐渐的从温柔到激烈,她拼命的吻着成默,双手环住了他,越抱越紧。
成默感觉到一阵电流穿过脊椎,整个人都漂浮了起来,像是被疾驰着的列车带起来的羽毛,每一缕神经都像是纤维般在狂风中乱颤。
气氛开始失控,两个人都激动了起来。在陈列着钢铁机器的库房里,在硝烟还未曾散尽的战场上。神明不会如此狂放,野兽不会如此矜持,只有人类才会。
呼吸难以为继之时,白秀秀放开了成默。
成默第一次因为某个人的吻而感到头晕目眩。
他们在不可遏抑的悸动中四目相对。
“小气鬼,这下你不会再生我的气了吧?”
“我只是生我自己的气而已。”他在起伏的喘息中回应。
她又亲吻了他,像是亲吻湖面,轻轻的点了一下。她在近处凝望着他,等两个人的呼吸都平静了下来,她靠在了他的肩头,“我刚刚还没有告诉你神婆对我说了些什么。”
成默低头看向了白秀秀,她闭着眼睛,面容如月光撒进黑暗中的白霜。
“她对我说,小虎子.......”
“小虎子?”
白秀秀不满的说:“不许笑我的小名,也不许打断我。”
“好的,小老虎.....”
“不许说‘老’字.....”白秀秀狠狠的掐了成默腰间的软肉一下,“你要在闹,我就什么都不说了。”
成默紧咬着嘴唇说:“我知道错了。”
“神婆对我说,你不要想着复仇了。我说我心中没有仇恨,我只是想要实现公理和正义。她说不,你就是想用一些切实的行动来消解内心的痛苦而已。我说我没有这么狭隘。我不是向某个个体复仇,而是向人类的一切苦难复仇。如果这是复仇的话,那么我就是在复仇。她叹息了一声,将闭着那只眼睛也睁开了,说道你知道今年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吗?有客机掉到河里了,有大学受到袭击了,里帕尔还发生8.1级大地震......生命多脆弱啊,他总是会失去的,无法挽留,人生别想太多宏大的意义,肤浅一点,多睡觉,少思考,保持美丽,平静安稳的向下走。时间会愈合你的伤口,也许还剩下难看的伤疤,但它至少不会再疼了。而只要你还在人生的旅途中,就一定还能遇见你爱的人,你这么漂亮,几率很大,如果你长得不好看的话,我不会这么说,我对长相不好看的人向来没有耐心。反正你迟早会知道的我说的是正确的,就像你不想向前走,但时间会推着你向前走。红男绿女,五谷杂粮,日夜交替,四季轮回,自然规律。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痛苦,更没有什么过去不的痛苦,深陷在痛苦中走不出来的人,那是有病,得治。你很好,你不过是座孤岛而已,你需要的不是一个能寻找到你的人,而是在众多寻找你的人中,你要挑一个出来,你会在芸芸众生中主动看到他的,你是个能够活得很明白的姑娘.......”白秀秀抬头再次凝望着他,“我还没考虑清楚自己对你到底是怎么样的感情,也许我现在只是在面临死亡威胁之前编造了一些爱,大概我不过是个自私的人,还是想要带着某些缅怀离开,不然我会后悔。我后悔过好几次了,这一次我不想再后悔了。”
成默张嘴想要说话,却再一次被白秀秀的唇堵住。
“不要劝我。”亲吻中她低声呢喃。
冷冰冰的潜水艇中间回荡着春天的声响,这声响掺杂着冰雪融化的潺潺水声,掺杂着鸟儿明媚的歌唱,掺杂着万兽寻找配偶的嘶鸣。
灼热的触碰中他却流下了泪水。他想爱是什么呢?是泪水?是照亮彼此路途的灯火?又或者是分别时的亲吻,再见时的拥抱?这一切都不过是爱情某一个时刻的横切面,它们也许永远拼凑不出一副完整的图景。他开始憎恶战争,可没有战争,他永远不会和白秀秀发生什么。他确定。这真是令人伤感。真是悲喜交加的悖论,人的爱恨与命运就这样复杂的交织着,像是盘根错节的掌纹。算命的人总说人的某种纹路长一些,象征的运势也就会长一些,可再长的掌纹也必然会断裂。
成默向来不信命,可此刻他却有点信了。他在亲吻中似乎感觉到了近乎抽象的命运,对自己怀疑科学,转而信命,他有些惭愧。惭愧却也只能将一切嘱托给命运。
“走吧!让我们各自出发.......”白秀秀温柔的擦干了他脸上的泪水,轻声说,“无论如何,只要我们都平安回来,我就会让你的誓言得逞。”
成默强笑了一下,“你还记着这事情呢?”
白秀秀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男人不就惦记着这点事。”
“我也会实现我的诺言,消灭黑死病.....”成默神情凝重的说,“我会杀了他,尼布甲尼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