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
院中青竹婆娑,佛香伴诵经,木鱼声声敲心。侧旁造着一座家庙,隐隐可见庙中观音像,沉眼垂怜,两名小姑子跪了拜,拜了起,起了再跪。正屋古朴庄肃,敲木鱼的婆子,念心经的婆子,各一名,似专心侍佛。
仆妇见惯不怪,直接进了里堂。
窗旁一张雕千座观音普渡众生的梨木榻架,上面坐躺一位妇人。妇人老相,看着似五十多岁,眼皮耷拉,削瘦的脸架子撑不饱一张脸皮,脸皮层层褶皱,面色黄瘦。但她看向仆妇时一双睁明的眼,仍有一种沉稳慧觉。
仆妇奉上那叠信。
妇人一封封信皮瞧过,交给随着仆妇跟入的念经婆子,“拆。”
婆子拆一封,妇人看一封,随后重新封好。
读完桑浣写给大姐的家信,妇人问仆妇,“桑氏的侄女们相貌生得如何?”
仆妇就笑,“大夫人不问,我也正要说呢。本以为桑氏成日盼着她的侄女们来,即便不如她,也该有几分好姿色,岂料一个病瘦鬼,一个胖福娃,穿着好不寒碜。”
大夫人,自然是赵老爷的正室,娘家姓刘。
刘氏并未因此跟着笑,“桑氏大姐嫁得商户,夫家富裕,两姑娘为何不投奔桑氏大姐,反而投奔桑氏?许是你们看走了眼,今后还是看看仔细。”
仆妇道是。
一旁婆子把信都恢复原样,交还仆妇,等仆妇出去,才安慰刘氏道,“桑氏虽有心机,面上做得一直还不错。再说,大小姐的婚事,最着紧的还是老爷。老爷难道宠桑氏宠得会拿官阶去换?大小姐貌美贤良,都城哪家官太太会不喜欢,二小姐还是小丫头片子,大夫人且放宽心。”
刘氏叹,“我呀,是亏心事做多了,自己站不直腰。当初桑氏进门,没多久怀了身孕,我撺掇着老爷,说那是桑氏从前的风流债,所以老爷让桑氏打了胎。生生一男胎。我近日总想起那时桑氏的眼神,如同要生吞活剥了我一样。这些年,桑氏尽心尽力服侍我,我对她做什么,她都不抱怨,甚至还瞒着老爷,所以我才逐渐待她好了。如今病得要死,惊觉她那么聪明的女子,那么能忍耐,不可能就此放过我的。我还有什么剩下?不知不觉,全都是她的了。她的女儿,老爷捧在手里怕化了。她的儿子,老爷走到哪儿带到哪儿。而我的雪兰,除了陪着我这个病母的孝名,年过二十的姑娘居然连婚事都没说定。”
婆子苦笑,“也是大小姐倔强,拒绝了不少好婚事。”
刘氏摇头,阴冷的脸上双眸闪寒栗,“不,不,其实皆是桑氏所为。不动声色,不知不觉,骗了我,骗了老爷。待我醒悟,已不能拿她如何了。不过,我什么都可以让给桑氏,唯独女儿的幸福不能任她毁去,一定要看着雪兰嫁到好人家,我才会闭眼。”
婆子握住刘氏的手,“大夫人别胡思乱想,您的身子会好的,不但能看大小姐出嫁,还能抱到外孙,看外孙小少爷长大,给您娶回孙媳妇来。”
刘氏勉强一笑,脸色却始终青白,泛不起半点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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