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在三天前,刚刚弄出,小道爷是除去我之外,此三十年来,第一个看见此宝的人。”
他手里那东西,是一个灯盏。
下盏如波浪,上盏如天山,中央一条长龙飞舞,通明光华,震撼人心。
“这盏,我用任何的名字,都不敢称呼,只觉得是侮辱了它,故此这宝物,我只敢称它作——琉璃盏。”
汉子的语气之中满是欢喜,然而却缺少激动,因为三十年的岁月耗费在这玉盏之上,李辟尘看着他的神情与容颜,一瞬间便明白了许多。
那一切一切的玉雕玉石,其实都是为了雕出这琉璃盏而作的试作品,他倾注心血的东西,就只有这一尊琉璃盏。
凡尘之中居然能雕出这种宝物,若说是仙家法器,倒还让人相信,然而见到的任何人都应该是难以言语,因为无法相信,这等异宝,居然是出自一位凡人之手。
非帝王之家不可得此神物。
那通透过华,却又自得一种玉石美色,可以明晓,这绝对不是后世的玻璃之流,这是一尊真正只存在与传说之中的琉璃玉盏。
而这种琉璃玉,也是从没有人见过的东西。
“原来如此,确实是这样,把这琉璃玉盏拿出,我便明白了,为何你之前所说,那羊脂白玉壁不够雕龙,那是折煞。”
李辟尘点点头:“确实是折煞它了。”
汉子的面上仍旧虔诚,此时看着那琉璃盏半响,复又长叹。
“何以叹息?”
李辟尘询问,而那汉子则是道:“这琉璃之玉被我雕作玉盏,然其上龙身却无目,再是举世无双,也不过是一死物尔。”
“所以我这琉璃盏,实际上,是残次之品,龙无其神,即使点亮火光,也仍旧是缺遗之器。”
他的语气渐渐低沉起来,从一开始的激动变作惭愧:“这最后一刀,我不敢雕下,因不敢破坏之前意境,我不知道何时才能雕下最后一刀,但此龙无目,此盏便是残品。”
“此念已成魔障,道爷也知,有时执念深重,便是成魔。”
“执念深重便成魔?”
李辟尘沉默下来,看着身前的汉子,又窥得琉璃盏。
盏中通明华光,而那汉子身上却是晦暗难言。
一者光华初绽,一者迟迟而暮。
“心魔无相,随事而来,喜化苦,乐化愁,何必如此?”
李辟尘叹,此时长言一声:
“世上万物何来绝对完美?所谓天残地缺,况且,你雕此龙,并非无神,在我看来,这龙,可是有神的紧呢。”
汉子愣了愣,而后摇头:“小道爷你不晓得这其中关窍,实在是.....”
“非也,非也,你看,你再看?”
李辟尘把那手掌在琉璃盏上轻轻一抚,只是刹那,汉子眼中,那景色变幻,突见一片恢弘光华。
一条玉龙突然显出,君临高天,上顶日月,下俯江河,前方黄尘莽莽,天上云雨绵长。
龙吟之声传遍乾坤,汉子的身子在颤抖,而那青龙低下头来,汉子却看的清楚,那双目之中,毫无光华在亮。
晦暗之龙,何以称呼为龙?然而天底下本无完美之物,凡事诸来,若是不得,则不必强求。
那青龙低下头来,凑到汉子的面前,而汉子抚摸龙目,四周光景云雾,不知何时将他包裹,那晃晃悠悠,迷醉不见。
一道火光突然出现在目中,那照亮了乾坤,此时把龙身映照的神圣无比,那身上烟云萦绕,而正是此时,汉子陡然看的清楚了。
恍若灵光划过心头,他手中不知何时拿起了锤子与凿,似乎有人在指引一般,他对准青龙的目就雕过去,待到一下,两下,三下.....那不知敲了多久,龙目功成,天上火光萦绕,那突然有七把雷剑飞下。
“哐啷!”
就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碎,汉子看着那七道雷剑斩来,穿过自己的胸膛,那血水喷涌,下一个瞬间,仿佛天旋地转,他猛地回神,再看时,那琉璃盏放在地上,上面有一道火光在燃烧。
龙的双目之中荡起云烟,那白气袅袅,此时把琉璃盏绕起。
“成....成了......”
汉子颤抖着跪下,那把琉璃盏捧起,看着那道长明之火,而琉璃盏被他捧起,那龙目之上,云烟乍腾。
“道爷——道爷——我——?”
汉子哈哈的笑,那痴狂的站起身来,却是愣住了。
没有什么道人,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人,这里仍旧是深山,而天色已经渐渐昏暗。
在这青山深处,有一尊琉璃盏,燃起不灭的光华。
它在燃烧,就如同他在燃烧。
那燃烧了三十年的生命,换来的是千古长明。
天上,突然打过一道轻雷。
耳中,突然传来一声呓语。
那是....叹息。
.....
“天上琉璃人世时,黄尘莽莽几人痴;”
“古来岂有完全事,灯映千古谁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