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无数的异人都动作了起来,他们或是吆喝,或是嬉笑,或是与人互相攀谈扯皮,亦有男子左拥右抱,女子含羞带怯。
大梦千秋,李辟尘不知道这些黄粱人中,有谁是参与论道人,又有谁本就是黄粱乡中的人,因为在梦中保持清醒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但依照欲望来看,仙人们自然也是有欲的,在黄粱乡的人间之中,他们或许会回忆起曾经身为顽童亦或是凡人时的事情,于是代入进去,最后变化成那个模样。
而自己因为嫁梦心经的关系,反而没有产生任何的变化,但尴尬的是,在梦中清醒,但还是在做梦,只是知道自己来自何处,只是知道自己在梦中无所不能罢了。
嫁梦之法能影响人的心智,那是抽丝剥茧,一点一点的影响,并非是胡乱运用的神念祸心,但黄粱乡中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哪怕唤醒他们,于自己也没有半点利益。
“天上人,你看你看!”
白衣少女自从能够随意的说话,那清亮悠扬的声音便没有停歇过,她在闹市之中穿梭,没有人会觉得她背上的羽翼奇怪,所有人都嘻嘻哈哈,遇到了就打个招呼,碰到了说声抱歉,有人面色潮红,甚至对她倾诉爱意。
白衣少女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哪怕平素里强横无比也有些手足无措,这时候李辟尘便将她拉走护在身后,轻轻对那追求者摆了摆手,于是后者惭愧而退。
“他很伤心的样子。”
白衣少女从没有见过人间众生这种表情,于是也莫名的伤心起来,李辟尘笑了一下,摇摇头,从一处摊位上买来了一个傩戏面具,亲手给她戴在脸上。
李辟尘笑着点了点她,告诫道:
“夜世繁华喧嚣,人心便更是难测,你虽有惊天动地之能,可这里是人间,你也不愿意把这些凡人打杀吧?那便戴上面具,安安心心,看这人间一夜鱼龙舞。”
“嗯呢!”
白衣少女欢快的点点头,她戴着那傩戏面具,这面具刻画的是一位女神的容貌,而白衣少女摸了摸,忽的见到了什么,于是对李辟尘道:“快看快看,那是什么!”
她有些兴奋,连带着夜游鸟也哇哇的叫唤起来,李辟尘抬起头看过去,见到那漫天都是绚烂的烟火。
人间的“人”们抬起头,对着天上指指点点,嘻嘻笑笑,一线线火光自地而起,升入高天,化作一条又一条金色赤色的长龙,最后炸开,画出最绚烂的花朵。
四方澄净,漫地银光,把那夜幕划开,照亮的宛如白昼一般。
白衣少女欢快的举起手来,她的羽翼在颤动,此时轻轻哼着,那居然高歌起来。
其音悠悠,其音渺渺,其音传入每个人的心中。
于是这整个人间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她开始舞动自己的衣衫,挪动自己的步伐,双手化出红绫,做出她从没有做过的动作,那是在舞。
歌声悠扬,舞动龙襄。
人们被她吸引,于是她跳得更加的欢快,乃至于那白衣一转,天上便化出一片灿烂银河。
……
天河帘垂碧玲珑,红尘拂雨洗玄宫;
千秋一舞银河动,瑶池浸雪化清泓。
........
那冰帘半掩,那明珰乱坠。桃花映人去,红拂过仙尘,银河起,见九天之上,玄女舞清绫。
芸芸众神震,千秋万花澄,倾国倾城梦,惊醒天下人!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白衣少女面色微红,她兴奋极了,那一曲舞罢,赤足而走,对李辟尘道:“天上人!我跳的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自然好看,只是你跳的这是什么舞?”
白衣少女开心的笑:
“我也不知道,只是我想要跳,那脑海中就留下了影子,我想要歌唱,我自然就会了。”
李辟尘若有所思。
……
旷野中。
见黄粱木下,有一位“人”显化了出来,那是一位披头散发,但却憨笑着的乞人。
……
最后,一夜的欢闹结束,太阳自东方再度升起,人们面上的欢快渐渐散去,而李辟尘面向东边,正对着升起的太阳,此时怀中抱着那已经沉沉睡去的女孩。
她的睫毛微微抖动,面色酡红,似乎在做着什么美梦。
李辟尘温润的笑了笑。
于是悄悄地,人间之中,有一道轻雷登天而去,那要归去的方向,是东方的旷野。
天鸡唱午,梦熟黄粱。
天人一舞,孰梦孰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