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陈滢一举识破,柳氏设想的这一切,或许便会成真。
只消如此一想,双婢只觉遍体生寒,就连柳氏那张温柔的面孔,似也变得丑陋可怖。
“三太太算计了这么多,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陈滢终是启唇道。
只是,在说话时,她仍旧不曾投给柳氏一缕眼风。于是,那干净的语声,便有了几许迢遥之意,近处花树、远处庭台,尽在这言语间,变得辽远空阔。
“哦?”柳氏抬手掠鬓,目中涌动着浓浓兴味:“倒要请教陈大姑娘,我忘了什么?”
“当今陛下。”陈滢道,面上笑容极为怪异:“如国公府这样的一等爵,陛下在授封世子时,应该就已经把未来几十年国公府该走的路,全都考虑了进去。如果三太太真的计成,将陈大老爷拉下马来,那么,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在陈大老爷被褫夺世子的那一刻,三太太希望得到的一切,都将化作飞烟。”
柳氏一愣。
这话从何而来,她有点不大明白。
“为何?”她问,目中兴味转作疑惑:“难不成大老爷做不成世子爷,陛下就会特别不喜?”
话一出口,她自己倒先笑了,摇头道:“这我却是不信的。”
她抿了抿唇,语声矜持:“说起来,我们老爷可是二甲进士,又是嫡出子,品格端方、为人稳重。陛下乃圣明天子,自会有识人之明。”
虽无半字言及陈勋,可辞句之间,却将他贬得一文不值,给陈励提鞋都不配。
陈滢仍旧维持着那个古怪的笑,清淡语声如水弥散:“三太太关注的,只是这件事的一个点。可我说的,却是全局,是朝堂,或者说,是整个大楚。”
柳氏越发茫然。
不过是个世子之争罢了,怎么就说起了朝堂?
这也扯得也太远了。
见她仍旧不明白,陈滢只得进一步解释:“三太太请想,一个枝繁叶茂、功勋彪柄,且与朝堂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的大家族,于任何一个国家而言,真的是好事么?而如果这个家族之中,突然出了个犯下大错的世子爷,三太太认为,拿住这个把柄之人,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么?”
柳氏又一怔。
数息后,面色陡变。
她终是听懂了。
这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
如今的大楚朝,并不需要太多顶级勋贵,否则,元嘉帝也不会把光杆儿侯爷裴恕给立起来。
裴恕的崛起,正是帝心之体现。
虽然对政治不甚精通,但陈滢学过历史,封建君主的一些基本属性,她还是知悉的。
也正因此,她才会看得通透。
成国公府若想维持鼎盛,就必须谨小慎微,不被人抓住把柄。
可柳氏却打算大动干戈,拉下陈勋,令陈励上位。而拉下陈勋的办法,便是让他犯错,或嫁祸于他。
毕竟陈勋为人精明,以柳氏能为,这已然是她能做到的极致。
而一个足以丢掉世子之位的罪名,绝对不会小。这也就相当于,柳氏亲手将一个大把柄,送到元嘉帝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