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兵见千办大人射了箭,他们也将连弩瞄准邱念之连续点射,没多一会儿,邱念之的后背上大腿上中了几十支弩箭,人却还没有爬上那户人家的院墙。
有两支弩箭钉在邱念之的后脑上,最终他无力翻上去,先是慢慢的往下滑了滑,然后扑通一声掉在地上,后背上的箭本来就多,还是躺着落地,这一下弩箭扎进去的更深,眼见着是不可能活了。
方白鹿大步走到邱念之身边低头看了看,一脸懊恼:“这下糟了,这可是要犯。”
一大群厢兵围上来,看了看死尸又看看方白鹿,都是一脸的疑惑茫然。
方白鹿叹了口气:“罢了,把尸体处置一下,用石灰封存,就算是死了也要带回长安。”
手下廷尉连忙应了一声,找厢兵的人帮忙去看看哪里能买到石灰,不过这样一来清早肯定没办法赶路了,方白鹿分派了人手继续戒备,又派人去请当地县令和县丞过来,把情况说明一下,要犯死在后海县官驿,官驿的驿丞和后海县的地方官,都是要上报的。
安排妥当之后方白鹿长长吐出一口气,在那辆空了的囚车旁边坐下来,低头看了看还拎着的连弩,沉默片刻,取出来一个新的弩匣换上,把连弩挂在腰侧。
“你故意杀了的他?”
就在这时候另外一辆囚车里的女子问了一句,她叫黄念生,一个很像男人的名字。
方白鹿回头看了她一眼:“与你有什么关系?”
黄念生看起来倒是洒脱,并没有因为刚刚死了人而感到害怕,又或者她早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连自己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别人死,况且死的还是一个早就该死的人。
“与我没有关系,但我大概猜得到,一定与我要去长安解释的事有关。”
黄念生坐直了身子,看着方白鹿认真的说道:“你是不是也要杀我?”
方白鹿站起来,没打算和她继续说话。
“看来是不打算杀我。”
黄念生沉默片刻:“如果你打开我囚车的门,我会很配合你。”
方白鹿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说的没错,我是故意杀了邱念之,早就想杀,可我身上穿着廷尉府的官服,我得对得起国法,刚刚动手,是因为我接到一封信,信里写了些什么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接下来我会更加尽力的把你安全送到长安,你是要面见陛下的。”
方白鹿看了一眼远处邱念之的尸体:“他也是要面见陛下的,可是他不能去,他以为装作害怕的要命就能让我以为他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我确定他是某些人的一颗棋子,只要他见到陛下,就会说出来一些别人为他早就准备好的话,而这些话会伤害到我在乎的人。”
方白鹿看了黄念生一眼:“他也是我兄弟。”
黄念生不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可她看得出来方白鹿确实是在保护谁。
她自己何尝不是一样?当年她娘那些人在做的何尝不一样?
“我懂。”
黄念生顺着方白鹿的视线看向那具早已冰冷的尸体:“之前你不杀他,是因为你不知道陛下要亲自审问,而你刚刚得到的信里有人告诉你陛下要亲自见我们了,所以你不能再留着这个人,宁愿赌上你的前程你的仕途也在所不惜,我很钦佩你,心中有守护的人,值得信任。”
方白鹿看了她一眼,语气柔和了些:“你也一样。”
他转身要走,黄念生看着他背影问了一句:“你要保护的是那个已经长大了的孩子吗?”
方白鹿立刻停下来,回头看向黄念生,眼睛微微眯着。
黄念生释然的笑了笑:“真好。”
她看向天空,自言自语:“那个时候没有人能好好保护他,现在有了。”
方白鹿几乎脱口而出的想要问出来你到底说的是什么,可是在话即将出口的那一瞬间想到了韩唤枝的交代,这个案子不许任何人随便问,所以他又硬生生的忍住。
“最可怜的就是那个孩子,不是吗?”
黄念生看着方白鹿很认真很认真的问:“我知道你应该得到了严令不许和我说些什么,可我却真的很想知道现在那个孩子什么样了,毕竟当初我也曾想保护过他……你说,他是你的兄弟,那么他也是廷尉府的人了?看来现在应该生活的还算很好。”
方白鹿本不想说,可他看到了黄念生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都是渴望,还有真诚,还有一种他能看清楚的光芒,近乎圣洁。
“他叫沈冷。”
黄念生听到这个名字楞了一下,然后笑起来:“原来是这样。”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人间,果然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