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都要在三月份来一场明里暗里的竞争。
亏得向荣新这个书记公正严明,哪怕家门槛快被那些提着东西请托说情的村民踏断,他也从来不在这个事上搞特殊主义。
名额少、符合推荐资格的人多咋整?好办!按符合条件并向公社提交申请的先后顺序排队。
一年一个挨个往下轮。
盈芳在三胞胎满两岁时经深思熟虑递交了申请报告,排了一年又一年,到去年终于轮到她了。
可没想到的是,七月份唐城闹了场大地震,死伤无数,总军区号令所有部队参与震后赈灾。群英寨自然也去了。
向刚一身大力气在救灾现场发挥了领头羊的作用,短短一个白天就先后抢救了上百人。那可都是需要搬开沉重的房梁、石墙、从废墟里挖出来的。这时候时间就等于生命,快一分钟兴许就能多救一个人。
可毕竟不是铁打的身子,到晚上时精力难免有些不济,在救一对母子时,一时不察差点被支撑两层楼的石柱砸中。亏得他反应快,要不然狠狠砸在腰背上,这辈子怕是要在病榻上度过了。
但幸运中也有不幸——抱着孩子躲避时,被废墟里的钢筋戳了个血窟窿,右肩也受了不小的擦伤。
盈芳红着眼眶熬了两宿,直到省军医院的骨伤科大夫给出明确答复“配合医院治疗,不会落下病根”,才身子一软,扶着墙猛松一口气。
她了解,做军人的,都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远大抱负。要是受的伤,注定他们再无法上战场,那该多痛苦。
幸好没事。
可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是这么严重的伤。
盈芳考虑再三,决定延迟上大学。书总有的念,丈夫这时候万分需要她的照顾。
于是果断地把去年的名额,让给了排在她后面的冯军达。而她则往后顺延一年。
向刚起初不知情,应该说除了盈芳,家里人都不知她做了这样的决定。
直到八月底,县里下文件通知新一届大学生做好开学准备,向刚才得知自家傻的令人心疼的宝贝媳妇将好不容易轮到的推荐指标让给了别人。
那时候盈芳怎么说来着?
“不就再等一年吗?上学哪有你要紧。再者,我也舍不得宝贝蛋,多陪他们一年也好。”
盈芳都这么说了,当爹妈的萧三爷俩口子自然也没话讲。反正只要闺女开心,怎么样都行。
好在向刚的伤,愈合得挺好。加上有媳妇儿一错不错盯着,猪蹄、骨头汤喂着,三个月没让踩地、半年没让剧烈运动,到去年底,调养得比受伤之前还要健壮。
宁和县的学生,推荐去外省念大学的机会并不多,除非特别出挑、并受过省市级别荣誉,那或许有资格推荐去京都等外省的知名大学,一般最远就到省城了。
就算有指标落到宁和县,那也是考虑县里的居民,譬如连续三年评上劳动标兵的工人、再譬如基层活跃的小干部等。像盈芳这类擦不上边的农村穷学生,有机会去的最好学校就是X省大学。
要是X省大学的名额也招满,那就随机安排到就近的地级市学校了。
盈芳琢磨着既然去不了知名大学,索性分到就近的市级学校也挺好的,至少离家近啊。不考虑那点车钱,每个礼拜都能回来。
离宁和最近的地级市学校有两所,一所属师范类编制,还有一所是卫校。
毕业后,前者分配到辖区内学校当老师,后者分配到县级以上医院从事医护工作。
盈芳觉得都挺好的。尤其是后者,和她本身感兴趣的行业挺贴切。
姜心柔却不赞同闺女的想法。依她说,既然要花三四年时间念大学,干啥跑去小地方念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师、卫校?既然念了那就念国内最好的。要是盈芳愿意跑那么远,她指定催丈夫回京都找熟人、通关系,怎么滴都要读上那两所大学。
夏老则觉得X省大学也挺好的,一来比京都离家近,二来也是省城最好的大学,将来分配工作,指定比普通院校毕业的容易,再往后升职称什么的也快捷。
总之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
盈芳摊手,表示不纠结这些,看录取通知书把她分哪儿就读哪儿吧。
爹妈、夏老说得轻巧,可真要实施起来盈芳心里清楚还是有一定风险的。与其被有心人揪到小辫子,倒不如把机会交给老天。
盈芳一直觉得自己很受老天爷宠爱,没准是老天爷遗落在人间的小闺女。没见上辈子地龙翻身死得不能再透了都能换个地儿继续活着,比运气还有谁赛得过她?
而且她和向刚分析了一下,无论分到哪儿都有解决办法。
要是去京都念大学,那就顺爹娘的意——带着三胞胎搬回京都,这样她每天放学都能看到宝贝蛋们。向刚休息了也可以去京都看他们。
要是分到省城的大学,那也好办。每个月回两趟家,其他时候,爹妈或是向刚有空带着宝贝蛋们也可以上省城看她。
至于分到附近地级市的学校,那就照她原来的想法。
结果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唯独没想到向刚会出任务受伤。得!白纠结了。
不过换到今年也一样。
“那就这么说定了!要是乖囡出去读书、每个礼拜都回家的话,咱们都搬县里来。这样省的还要搭渡轮回江北,节省点时间不如用来陪咱们宝贝蛋呢。”姜心柔说。
“你傻呀!”萧三爷调侃媳妇儿,“下个月大桥就能通行了,以后江北肯定会设个公交站,哪里还用搭渡轮。说不定码头过不多久就关闭了。”
姜心柔一想也是,放松地笑道:“那就不着急了,想住哪边住哪边呗。”
“本来就是啊,就你在那儿干着急。”
“萧延武你皮又痒了是不是?”
“别别别,媳妇儿我错了,别掐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