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他挥了挥手,一溜烟儿地就开了出去。
向长青也冲老欧摆了下手,也没看清楚车上还有什么人,就看到了院子里一院子的人,燕飞正好就在人群最前面站着。
他也不是会拐弯抹角的人,冲燕飞笑了笑,直接说明了来道:“小飞,我来找你帮个忙。那边出事你们都知道了吧?所长让找个车,把那个小偷的尸体拉到卫生院检查一下死因。那个……场里有没有不用的架子车借我用下?”
“拉死人,多不吉利啊?”燕飞还没说话,后面就有人嘀咕出来了。虽然声音小,可是现在大家都站在一起,向长青脸上也是忍不住红了一下。
燕飞看向长青不好意思,哈哈笑了一下:“有车有车,什么车都有……不过架子车还真没有,手扶拖拉机行吧?那谁……”
还没来得及点名,老成头站了出来:“我去跑一趟吧,这事儿你就别让他们去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句话真不是乱说的,有时候他们操的心,那也真是让人无话可说——都知道拉死人不吉利,老成头觉得自己一个老头子,无牵无挂的,又是当过兵打过仗的,也不怕死人,就主动站出来揽了这个活儿。
实际上老头腿脚不方便,平时拉牛粪的手扶拖拉机他虽然也能开,但是场里人真没人让他干过几次。
他刚一说话,场里几个年轻人就跳了出来:“我不忌讳这个,我去吧!”
连黑子这个一向机灵的,都没抢到说话的机会。
不过这家伙看着几个年轻人争先恐后地去抢手扶拖拉机,眼神发直了一会儿,忽然笑道:“我也跟着去跑一趟,去看看啥情况……要是这个小偷是自己有病的,那不也挺好……”
后半句是小声嘟囔的,周围有反应快的,都是眼睛一亮。庞发还笑了起来:“对对对,我也去看看!”
像关实这种老实孩子,刚才去抢拖拉机就慢了半拍,现在听到这话还是有些迷糊,不晓得为什么那小偷自己有病就成了好事儿。
不过像庞发这种脑子活络的,心里都已经明白了。
至于说向长青木着脸,那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手扶拖拉机突突突地开过来,庞发和黑子笑眯眯地就跳上了车,也不嫌弃这车上的缝隙里还有些没刷干净的牛粪。坐稳后招呼向长青也做好,就冲开车的喊了一声:“走走走,赶紧走吧!”
拖拉机开出去,燕文海皱着眉头对燕飞道:“这不是小事,你可别让他们胡闹,弄出事儿就不好了!”
燕飞装迷糊:“什么胡闹了?”
一扭头拉着不明白他们父子说什么的林秀梅,鬼鬼祟祟地嘀咕:“妈,你去看看那一家子咋样了!要是他们没什么事儿,你找个机会给老高和玉梅姨提一下,做个媒让他们俩请个喜酒算了,明明挺合适的,这么拖着多没意思。”
林秀梅一听这种事儿顿时来了兴趣:“我去说能行吗?”
这下一圈的人都笑了,现在方小青都改口喊老高叔了,成的几率还真挺大的——场里的年轻差别都不多大,称呼有时候也乱,原来方小青和老高说话也不多,有需要打招呼的时候,她就跟着年轻人们一起,称呼老高说高哥。
于是林秀梅就明白了,喜滋滋地准备去体验一把当媒人的感觉。
燕飞再拉着徐小燕:“走,咱们俩去研究研究法律条款,看能不能给那个郭留财减减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徐小燕被他一拉手,脸上有点红。没走两步手上就悄悄用力想挣脱魔掌,结果某个脸皮厚的人力气多大,根本不给她甩开的机会。
燕文海看着儿子和儿媳手拉手进屋,一脸无奈。
向长青坐着手扶拖拉机到了车站门口的时候,许所长的脸上已经很难看了。在旁边耷拉着脑袋的党文正见到车来,急忙跑了上来,一副准备帮忙抬尸体的样子——现在抬尸体这活儿都比站所长身边好啊!
他跑的快了点,再加上车站院就那么大,进去之后看着里面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他也不能一直在里面不出来。出来一说里面根本没人,许所长怎么还能不明白:刚才那个一脸憨厚的汉子,说什么去厕所找人根本就是骗自己的,现在估计都快跑回家去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再看看周围看热闹的,个个看着都是一脸憨厚,可是一问话就变成了鹌鹑。更有些明明装迷糊都装不像,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们什么都知道,可是就是说不知道。这种情况,许所长的脸色能好看才怪?
直到向长青坐着拖拉机过来,许所长的面上才好看了点。
等到几个人把那尸体抬上去,这时候许所长腰间的呼机响了,拿起来一看,他脸上的表情真是……颇有点百感交集的意思。
那呼机上的字也不多,内容也简单:所长,打死小偷的嫌犯来自首了。
人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原来就算不是穷山恶水的地方,工作也一样不好干啊!
明显有些工作经验不足的许所长拿着呼机,一时间感慨万千:自己在这里发愁找不到嫌疑人,没想到人家自己跑派出所去自首了,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再看看周围那一圈看热闹的,许所长心里又是一阵深深的无奈:明明这些人里面,有的什么都知道,还偏偏不给自己说,难道自己这所长,当的就这么失败吗?
其实说起来他也有点冤,上一任所长有燕老板这种地头蛇协助,把能干的事情干完了。他一个新来的所长人又这么年轻,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功绩,想让大家认可,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办到的事儿!
换句话说,今天这事儿他要是不来,让向长青那几个所里的‘老人’过来一趟,事情都能比他办的漂亮。
至于说嫌犯为什么能躲过他们去自首,刚才在外围的人有些都已经看的很清楚:燕老板的虎头奔开过去,后座上的那位,就是打死人的嫌犯。
既然燕老板的车都出来了,别人就更不好搀和了:谁知道燕老板是让人开车带着这个人去干什么呢?
再说了,大过年的,出现这种死人的事儿,别人躲都还来不及,谁愿意凑上去沾一身腥啊!
当然更主要的,还是对这个新所长了解不多,大家只知道新所长不是本地人,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向着本地人。乡里人都是亲戚串亲戚的,往上推八代,说不定都能和郭庄的人扯上点亲戚关系,这时候出来说句话不打紧,以后还怎么和乡里人拉家常?
总之乡里就是这么个情况,也许平时这个村和那个村还有些几十年前的恩怨情仇,可是在某些时候,又能神奇的一致对外,这也叫个没处说理。
燕飞让老欧带着郭留财去自首,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他好歹也是懂法的,知道这事儿郭留财肯定得进一趟派出所。
以后法院如何判还是说不定的事儿,但是现在让郭留财去跑路,毫无疑问是最臭的一个主意。
毕竟进了派出所,他还能发动人力物力,给郭留财想想办法。如果人一跑,那就是黄泥掉进了裤裆里,不是事(屎)也是事(屎)了。
要不说人在家中坐,事从天上来呢!
别说郭留财是合作养殖户,就算不是合作养殖户,人出了事儿跑到燕飞这里求助,他就算假装也得做出个帮忙的样子,否则以后在乡里人的心里,燕老板的这块闪亮的招牌,就有瑕疵了。